你会接受一个AI成为你的心理咨询师吗？| 深度采访

ChatGPT的爆火不止给人们带来了兴奋和惊喜，也带来了忧虑甚至恐惧。

在AI越来越“聪明”的时候，人们不得不开始思考：我们的工作能被AI完成吗，甚至，人类会被AI所替代吗？

上一篇“面试”ChatGPT的文章（面试ChatGPT，它能战胜多少心理咨询师？）结尾，留下了这样的问题：

我邀请了几位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小伙伴，请他们分享自己的看法。这些小伙伴有的是咨询师，有的正准备成为咨询师，有的接受过心理咨询，也有的还从来没有走进过咨询室。

现在，我们不妨给自己几分钟时间，听一听这些回答与思考，也给自己一个反思心理咨询、反思人类自身的机会。

01它终究是个AI

在一些小伙伴看来，即使AI能够变得更加“像人”，甚至做出和人一样的反应，有些东西依旧是AI做不到的，因此，AI无法真正获得信任，甚至取代人类咨询师。

1. AI只能给出虚假的理解

在许多人眼里，AI的背后是冰冷的数据、算法，它没有意识、没有情感。就像一些小伙伴说的那样，它没有“心”。这意味着它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、理解人类的情感。

如果我知道它是AI，我可能就无法相信它真的能理解我，我会觉得那只是大数据训练出来的虚假的理解。

与人沟通，或做咨询时，咨询师的身体语言，ta发自内心地流露出来的那种共情，让我觉得自己被理解到了，我的痛苦得以缓解。而AI不一定是真的理解我，它只是“识别”了我的表情或情绪，走程序表露出来一些东西。我觉得那像是在做体检，而不是做咨询。

2. 在AI那里，我不是独特的、被珍视的存在

我们总会希望，在那个重要的人心里，自己是独特的存在，ta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、珍视我。一旦这个对象换成AI，许多人就无法相信，它能真切地在意自己——像一个人可以做到的那样。

我无法相信一个AI可以喜欢我，但我希望我的咨询师喜欢我、欣赏我。如果我知道它是基于算法、数据的训练做出回应，它跟我说每一句话的时候，我都会想，它觉得这是最优解，而不是它真的很关心我、理解我。在我看来，我们的人生不是在追求最优解。我在它那里是不是独特的，这一点很重要。它能不能看到我是怎样的一个人？还是说在它眼里，所有的人都是由数据组成的？我说出来的话、我这个人在它那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？我对于这些存在有很大的疑问。

3. 它终究是个AI

不止一位小伙伴谈到，即使AI再像人，它也终究不是人。这意味着它不是“同类”，它无法提供“同类之间的联结”。

AI不是“同类”，我们可以生活在同一个世界，但不能完全互相体会。AI终究不是人，我会觉得它是被训练的，而不是自发成长为这样的。即使一个AI的外在跟一个人一模一样，甚至它也有自己的背景、经历、性格、癖好，它终究是一个AI。

02

觉得AI不能理解自己，是人类的偏见

当然，并非所有人都觉得AI不可能代替人类咨询师。有的小伙伴坚信，AI成为咨询师，甚至代替人类咨询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

即使是觉得AI不可能取代人类咨询师的小伙伴，也会觉得AI能做一些事情，完成咨询师的部分工作。甚至在某些方面，比人类具有更大的优势。

1. AI咨询师的优势

在访谈中，小伙伴们谈到很多AI较之于人类咨询师的优势，比如说：AI不知疲倦、不会耗竭；它能快速学习、积累经验，基于大量数据、信息做出判断。

AI不会违反伦理，比如它不会迟到、不会与当事人发生性关系。AI在评估（比如自杀评估）和做决策（比如是否要突破保密）时可能会更准确。

在有的小伙伴看来，AI在某种程度上，反而比一个人更值得信赖，让人愿意敞开心扉。

人会有自己的价值判断，可能我在说一个观点的时候，ta的内心在评判我（的对错）。但是我觉得AI不会，它会更客观。

2. 如果AI表现出足够的胜任力，它可以是一个咨询师

咨询师是一个职业，一个身份，有所对应的行为准则。一些小伙伴指出，如果一个AI的外在表现都达到了一名咨询师的标准，那么它应该可以从事心理咨询这项工作。

或许AI无法做到深层的共鸣，但如果它具有足够的专业性，符合伦理、是安全的，能够帮助人们走出困境，那么它可以是一个“咨询师”。如果AI发展到一定的程度，已经学到很多经验，会在恰当的时机做出准确的反应，胜任力足够，应该可以取代大部分的咨询师。

3. 觉得AI不能理解自己，是人类的偏见

就像我们在前面说到的那样，在一些人看来，AI永远不可能真正地、深刻地理解人类，但有的小伙伴会说，这或许是人类的偏见。

把AI当成一个“工具”，这是人类的某种优越的心态。如果真的把AI当成一个咨询师，真的与它建立了关系，那么关系结束时，一样会有哀悼的过程。觉得AI无法理解自己，是一种偏见。即使读书、看动漫，人同样可以被里面的人物所打动，获得感悟和慰藉，何况是一个AI？

03在最后一个人类（咨询师）灭亡之前，我都会选人类（咨询师）

在访谈中，我问了小伙伴们这样一个问题：现在，如果有外在表现完全相同的一个AI咨询师和一个人类咨询师供你选择，你会选谁作为你的咨询师？

这时候，有的小伙伴会无条件选择人类：

如果所有条件都相同，肯定选人，因为人对我而言更“近”。选人，AI无法替代人类能给我的那种情感的部分。在最后一个人类（咨询师）灭亡之前，我都会选人类（咨询师）。

有的小伙伴会考虑自己的状态，将两者都纳入考虑：

如果是处在非常不相信人、怀疑一切，不想跟任何人建立情感联结的状态中，我可能会选AI；但如果我还相信有人可以很好地对待我，我会选人。

在有的小伙伴看来，如果AI与人类咨询师表现得完全相同，具有同等的专业胜任力，那么他们没有区别：

我觉得没有任何区别，因为他们一模一样。这时候我可能会考虑价格因素。

当然，也有小伙伴会选择AI：

选AI，因为我不太希望在一个人面前暴露太多。

鉴于有的小伙伴在回答上面这个问题时，提到了价格因素。我又补充问了这样一个问题，尝试用价格来反映大家眼里AI咨询师和人类咨询师价值的差异：

如果人类咨询师的咨询价格是1000/次，是你能够承担的最高价格，那么AI咨询师收费多少，你可能会选AI咨询师（两者的其他条件均相同）？

我收到了这样的回答：

能接受AI的价格最高是800。如果AI的价格超过100，就不会考虑，宁愿节衣缩食也要选人类。不会选择AI，它可以作为工具，但不能和我共同成长。如果AI的价格是500，可能会纳入考虑。

当然，更青睐AI咨询师的小伙伴会说：

如果AI的价格是1000，人类的价格是500，我可能会选人。

写在最后

做完访谈，我有这样一种感觉：觉得AI能否取代人，是否愿意接受一个AI咨询师给自己做咨询，其重点未必在于科技发展的水平，或一个AI的实际表现，而在于一个人自身对于AI的态度、对于咨询的预期。

对有些人来说，无论AI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，人与AI永远不能建立起像人与人之间那样的，具有深刻联结的关系。但有些人却相信，把AI视为“工具”只是人类的某种偏见或傲慢，人与AI同样能够建立深度的联结。

正如一位受访者说的：“AI和人在我心里的身份差别非常大，即使他们的行为都一样，但只要身份不一样，就会影响我所有的经验架构。”

也正像朱旭老师几年前就谈到的那样：“当AI可以做得和人一样好的时候，人们能否接受AI咨询师将不是个技术问题，而是个情感问题！”（朱旭：人工智能机器人会取代心理咨询师吗？）

或许，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讲，AI给了我们一个凝视人类自身的机会。

它让我们思考：人类身上是否存在着一些AI永远无法拥有或取代的东西？人与人的关系是否独一无二、不可替代？甚至，人何以成为人，什么样的存在，才能够被称为“人”？

读到这里，你有什么感受、思考或追问呢？欢迎你在评论区和大家分享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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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马璐瑶 排版校对|宗加琦 审核|黄逸林